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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爷他欺负容秀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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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是谁的螟蛉,谁是谁的蜾蠃。

很多年过去,长荣仍然记得容秀脸上两个酒窝,长发松松地盘在小脑袋后面,藕荷色的缀着桃瓣的旗袍,往梨花树下一站,一身轻盈灵巧,眨着水晶晶的泛着碧波的眼睛,轻轻唤他一声:“荣哥。”

那些新仇旧恨、前尘往事,都一笔勾销在她的眼里,混沌在她的酒窝里,在风吹乱撒的梨花的碎末里散了又散。

我想,祖母亲眼看见的,应该不会有假,但是也说不准,人的眼睛又不是镜子,不会那么不加点染和隐瞒的,它转个角度,斜一斜,歪一歪,就是换了天地,美化得没有道理。但我依然相信她说的是真的,即使她没有看见——那样更是美的,美在只有他们两人,除去一棵梨树。我想,如果我不知道以前的事、以后的事,我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好的,哪怕在心里也这样祈祷着,但我后来知道不是的,人们偏爱误解一些事物,让他们看起来更贴合自己的心意或是主张,其实真相应该更加残忍一些,或者根本不忍直视,但人们一厢情愿地把它们扭曲得近乎完美,让假的成真,让真的变假,就如螟蛉和蜾蠃。人们愿意相信蜞蛉有子 , 蜾嬴负之。也从不承认蜾蠃负子是为产卵其中,好让儿孙以子为食。好像惟其如此,才能永远看到美和善,这样才能一代代讲述下去。

而我的祖母不是那些人中的一个,她在丁家当了几十年的姆妈,帮着太太小姐们洗衣服,她知道全部——即使没有那么全——这就是我为什么让她给我讲这个故事的原因。在这个故事里,她最有发言权,她看得最真,最切。

祖母说,丁太太是个好人,丁老爷生前收留了他的两个远房表妹的孩子,大的一个十六七八,小的一个才五六岁。这就是容丽和容秀姐妹俩。无亲无故地,丁老爷就很疼爱她们,丁太太也是。她尤其喜欢容秀,她虽没有她姐姐丰满明丽,一看就是出了胎的美人儿,却也是挺漂亮的小丫头,夫妻俩都欢喜得不行。丁太太的独子长荣,顽劣的一个小少爷,七八岁,他把螟蛉用竹棍插死,挑在枝叶杆上,拿去吓唬容秀,要么就是在我祖母洗衣服的脏水里捞一把往容秀的新旗袍上抹,在炭灰里掏一把揪住她的脸。容秀黑着脸哭得极为凶悍,她姐姐容丽看见,就只是杵在旁边干干地笑,丁太太走过来,啪啪扇了长荣两个耳掴子,拉着容秀去洗把脸,这下轮到长荣哭闹,还躺在地上滚一身土,祖母跑过去拉也拉不住,他还伸出腿来蹬她,丁老爷站在门口气得骂:“打得好,打死你个小畜生!”

丁老爷说这话的时候,气得一口血咳出来,都吐在门槛前的台阶上。正是枫叶红的时候,居然没人分得清血和叶子的。

丁老爷没有抗到初春就走了,丁太太哭成一个冰雪泪人。头七过了,就把长荣叫道屋子里训话。长荣一反常态地安宁,安静地听完他母亲的嘱托才走的。他走出堂屋的时候,看见容秀的小身影躲在廊柱后面偷看,他回头瞪着她,她吓得赶紧逃了,正逃进容丽的身里,容丽尴尬地看了长荣一眼,抱歉似的笑了笑,她总这样笑,长荣说,没脾气似的,即使哭的时候也不忘笑。他看见容丽的眼里确有泪影,只是短暂,他与容丽的见面也是短暂,之后就真的在丁家再没见过她。

我问:“怎么会?人又不能凭空蒸发,你肯定知道容丽去哪里了。”

祖母说:“我先前不知道,后来听赶车的老白说了,这才知道的。”她说的时候还不住地叹气呢。

“那容秀呢?准是跟她姐姐一起走了?”

“没有的事,丁太太喜欢她,留她在丁家住了十多年呢。”

我听她继续讲下去。

祖母说,丁老爷头七过了,容丽就消失在丁家了,她在西厢房的衣服都叫收拾起来锁在柜子里。容秀慌了神,一觉睡起来姐姐不在,她赤着脚满院跑着找容丽,还去找祖母问人在哪里。找不到就哭,容秀小时候没少哭过,祖母说,都是叫人惯的,丁老爷也好,丁太太也好,容丽也好,家里除了长荣,就没人敢欺负她的,一欺负就哭,几条街都知道丁家的小姐又哭了,谁都饶不了肇事者。容秀哭哑了嗓子,容丽还是不出来,容秀喊:“我不躲猫猫了,姐姐!”丁太太从房里走出来,大衣服裹住容秀,抱她回屋里,说你姐姐嫁出去了,就此不能回来了,你在丁家,我们照顾你呀。容秀说,什么出嫁?嫁去哪里了?丁太太说,跟男人走了,哎呀你还小,大了就懂了。快再去睡一会儿,想吃什么,待会儿我让姆妈做给你吃。容秀说要吃梅花蒸糕,要好大的果酱涂的梅花,丁太太哄她,好,最大的给你,快,睡一会儿。容秀就乖乖躺进被子里睡着了。丁太太看了她一会儿,这才披着衣服往自己房里走,路过长荣的卧室,看见里面灯居然还亮着。

“是,老爷走了,少爷就乖了,知道以后注定要挑起家里大梁来的。也不闹腾了,学堂也好好地去上,书读得比以前认真多了。老的不死,小的就不长,就是这个道理吧。”祖母说,她以后在家中都很少见到少爷,他大抵都在学习,偶尔出来走动一番,也是不一样的光景。“他瘦了许多,长高了,眉毛头发都密了,脸上白白的,血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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