嫧善(十四)(2 / 2)
药局之中一介小小医官,今次出京治疫是他早早渴求之事——并非渴求时疫,只是想出京。
他家中世代皆作医官,父亲兄弟子侄皆以进宫典医为毕生之所求,他自幼耳濡目染,以为人之大者即为医,于是半生立志为医,弱冠之后终得圆梦,考进了宫中的尚药局做了小小司医,不想宫中差事难当,他年纪小,性格又执拗,不懂变通,几次三番入局、险中求生,今时,他已不以加官进爵为志,只想出宫游医,再不涉尘世。
今次有疫,他第一个递了状书请求出京,在分配州县之时,他专门挑了离京最远、地方最偏的尚甘县。
一来,地方偏僻之处,民风都淳朴,二来,偏远之地疫情轻、病患少,风光好,说不得还能趁此机会游山玩水,好好体会一番快意人生、人生快意。
他本以为只有他一人自愿去穷山僻壤之处,不想,在他身后有人操着一把低沉嗓音说:“我愿随这位医官同往尚甘县。”
易夫转身看去,只见那人在大殿偏处站着,一身素衣道袍,发冠高盘,身形挺拔,初看上去只觉此人气宇不凡,但他一双圆眼却透露着柔和,不叫人生出高不可攀之感。
那位道长见他看过来,远远地躬身作了一个揖,他反应过来,也忙忙回礼,报以微笑。
为了节省时间,外出治疫的医官与方士皆是骑马而行,在驿站食宿换马。不眠不休,二人疾驰七日,终于到达尚甘县。
易夫早在第三日就受不了了,他平日里缺乏锻炼,骑马第一日就被磨破了腿根,但时间紧迫,只好草草处理,如今七日已过,双腿伤处早已结痂生了死肉,不堪细看。
但尚甘县的疫情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,一到此处,两人与官府作了简短交接之后,当日下午便从县城开始诊脉开方。
易夫本以为,所谓修道之人也就是炼丹方术之类,不想这位无尘道长于医理之事上颇有功夫,望闻问切四法之中,普通医者为求稳便,通常会都做一遍,但这位道长常常是望之则知其症、切之已知其病,知病症则开方,方到即病除,医术之高、药理之通,令人望而却步、叹为观止。
因患者多,二人一直在医堂坐诊到近子时,本地州长派人来叫方歇。州长原想在酒楼招待京城来的医官和道长,不想那二人一个说骑马骑得腿疼去不了,一个说不吃酒不宴饮,好说歹说,一个躺下就睡,另一个说还有要事在身出门就不见了人影,州长只得作罢。
无尘出了州府,直奔翠微山。
不料,山上竹屋内一片漆黑不见人影。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,平日储药丸的罐子空空荡荡,院外的空地上有被拖行过的痕迹,山路上还有一只空碗。
嫧善难道带着家里的药下山救人去了?
她不懂医术,不会看病,能用以治病的只有那一点看都不够看的法术。
平日里告诉她不可以法术救人的话全被她当耳旁风了!如今瘟疫肆虐,人人自危,她若是暴露了自己的法术,无异于怀璧其罪!
无尘慌乱之余又怒火中烧,先在家中留下字条,又设下阵法,以便嫧善一回来他就能知晓,一面带了她常用的帷帽与斗笠欲下山找她。
方出院门,就看到扔着空碗的那条小路上飘来一个人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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