嫧善(四)亲吻(2 / 3)
院中未见无尘,厨屋有炊炊烟气。
嫧善将包袱放入屋内,平息一时,出门在院外一颗粗壮梨树下撅着臀挖出一粗瓷罐,抱着进了院内,是一坛酒。
山中日月漫长,无尘喜做些耗时之功,錾刻、酿酒、拾柴、刻碑云云。
哦,另加一桩,还养狐。
嫧善抻了抻道袍拭净瓷坛上的淤泥,卷起窄袖,捧着坛子便饮了一大口。
陈年老酒入喉如饮火,刺辣辣灼得人难受。
但后口有清淡的浆果甜,另有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引诱,叫她复又灌了不少。
趁还清醒些,她赶忙进屋,将那包青蓝布袱打开,取出其中之物——
一套轻薄套裙。
绣着淡淡合欢宽袖褙子,芦灰色嘉禾纹抹胸,以及一件亚丁绿的三裥裙。
她已在山下店内试过,彼时掌柜眼中的艳羡告知她,此裙配她,容色甚嘉。
酒坛她已抱进屋内,此时犹觉差些情绪,抱着又饮下不少。
嫧善本是壮胆逞能,陈酿入腹,待得酒气遍身之后,便有些难以控制,她复了原样,随处乱跑,蹦上屋顶又摔下来,掀翻了无尘的竹椅石桌,唔鸣鸣乱叫,一时又在地上团圆翻滚,轰隆一声撞进了无尘房间,将正写信的无尘吓了一大跳。嫧善已不甚清醒,眼中只余一青袍鹿眼之人,此时那源源上涌裹挟了她理智的酒气却忽然镇静下来,她又幻作人形,往无尘走了几步。
无尘只觉她穿了满身春气奔他而来。
从前他不精衣饰,只余刻簪一事还可上手。她渐长大,修为愈增,每日作人形跟在他身后的时辰与日俱增,他只能将自己身着的道袍改小些与她穿,多年也未见她有异言,他便放任不管。
他一直知晓她容色媚秀,故而每次下山只能叫她戴好斗笠,以免歹人祸她。而今她携了满身春色酒醉而来,倒叫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几许春色已足矣让他不知摆拒,更遑论那春色,由嫧而来。
纱裙裹身,紧得人难受,嫧善不由将襟口扯散了些。
她自觉走路十分稳当,还与无尘讨还,今晚要吃羹。
却不知,她已沉醉十分,分明几步之遥,她歪一步、斜一足,瞧得无尘心惊胆战。
偏在无尘眼中,她衣裙松垮、领襟散乱、身姿摇晃,如妲己勾人一般。原本狭长上勾的双眼此刻似晨雾迷离,眼尾红晕勾人遐想,唇锋凌厉饱满,沾着些余酒未尽。
陈酒之香萦绕,颇有勾魂夺魄之效。
他忆得前几日,嫧在浏河之上,以长河作坦路,足挑而落、落又复收、收方落足,踮河而行,亦是万千风情勾在脚尖腰身、落于潺潺如镜浏河。
嫧善近了他身,站不稳当,便稍稍倾腰倚上无尘书桌,垂下眼睫,伸了胳臂,弯了弯指尖,拈了无尘一点袍角于手心拉着。
她问:“你猜我前次下山去何处了。”
迷蒙语气之中,带着许多甜醉。
无尘未答,盯着她低垂长眸瞧了一时,反问:“嫧,今日为何饮酒?”
嫧善抬眸不知看向何处,答:“有一事,需借胆而行。”
无尘问:“何事?”
嫧善眼眸流转,情色万千,“有关于你。”
无尘又张口欲说些什么,却听嫧善补了一句:“自然,亦与我有关。”
无尘将话题引至最初:“你前次下山去何处了?”
嫧善顺着手心的袍角往无尘身前触了触,虽酒醉壮胆,但她依旧不敢看他双眼,只好垂下眼睫盯着自己手,回答他:“此题待解,若你应了我接下来的话,我便告诉你。”
无尘顺着她视线瞧去,见她指甲尖溜溜又长了些,甲床泛着嫩白,她在紧张什么?
“你何时所提要求我没应你?”
嫧善摇头:“此事不同。”
却又不说是何事。
无尘却忽然笑了,将她那一点泛白指尖陇进手心捏了捏,迎上她错愕眼眸,揽她入怀,其间酒气涌动,将他耳尖烫红了几许,“我知你要问何事,只是,嫧,我的傻宝,此话该我来问的。”
语气是一贯的清淡柔和,听在耳中,又添了几许绵柔情意。
嫧善被那句“我的嫧”、“傻宝”撞晕了心神,难辨他话中之意。
无尘又道:“傻嫧,我与你一同在此处生活百有廿年,掌你日日衣食住行,却并不为你是一只颜色过佳的狐,是因为,我心属意啊。”
嫧善挣脱那只依旧圈着她的手,将头抵入他怀中,“开弓可无回头利箭,你思虑清楚再讲。”
无尘将她头上一根素簪除下,从怀中取来那支狐狸木簪与她别好,“我在此住了百年,已思虑了百年,你若仍觉过快,也可再待些时日,可你疼将我些,我心意难忍,已有多年。”
嫧善恨不能她在三百年前便能遇上无尘,如何还能再待些时日?只是此话不好讲,她只能无言。
无尘问她:“嫧,你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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