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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葬礼在雨天举行,来得人很多,熟悉的,不熟悉人身穿礼服凑成了黑压压的一群,比天上的乌云更让你生厌。父亲是一位成功的商人,企业家,他在商场上为家族建立起一座壁垒坚固的城堡,然后撒手人寰,因为急性心脏病。这听起来有些可笑,可惜你并没有什么幽默细胞。作为父亲最小的,也是唯一未成年的女儿,一切丧葬事宜都你与你没太大关系,你的兄长们争着处理好了这些。此时此刻长兄正在台上宣读悼词,他的眉毛拧的很紧,声音里带着哽咽,他表演的真好,你看着他不禁想要给他鼓掌,天知道在这之前,你已经有几年没在家庭的聚会上见到他了。塞西尔站在你身边,他替你撑着伞,在觉察到你走神后,他轻轻拉了拉你的衣袖。你转过头来看他,他用眼神示意你看着你的哥哥。他和平时的打扮完全不一样,黑色的西装和西裤都好好的穿在身上,身体包裹的很严实,纽扣全部扣起,连锁骨被领带掩盖。
下葬的时候,塞西尔握住了你的手,他没有哭,可是身体抖个不停。他比你年长,比你高,他的手掌也比你大,可看上去他才是情绪濒临崩溃到快要晕倒的那个。与其说是他牵着你的手,倒不如说是他在借着你支撑他的身体。他应该哭出来,你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,看着他不停打着颤的嘴唇心想。可他只是安静的站在你身边,眼睛睁的大大的,焦点却是一片空茫,这模样让你感到心烦。
你知道他爱你的父亲,起码喜欢过,再不济也至少比你们几个亲生子女更爱。但你也同样明白他不哭的原因,他不想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引起任何人的注目,实际上你的哥哥们不允许他参加葬礼,是你执意要带他过来。
丧礼持续了整个上午,回去的车上只有你们两个人和司机,他终于开始啜泣,眼泪从他翡翠般的绿眼睛里流出来,他哭个不停,直到开始打嗝,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,糊了他一脸,把早上涂抹的那些男士淡妆晕的一塌糊涂。他蜷缩在座位上,抱着自己的两条胳膊,这副模样看上去可怜又无助,让你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,那似乎也是一个下雨天。
塞西尔是父亲的情人。
哦,他当然不是唯一的,不过他是最新的那个,也是和你年龄最相近的那个,他甚至比你的长兄和长姐还要小。
父亲的保镖将他抱进屋子时,他看上去糟透了,他全身湿透,头发往下滴水,眼神失焦精神恍惚。他裹着一条毯子,露在外面的一只手上包裹着厚厚的绷带。他没想到别墅里还有人,看到你的时候他明显瑟缩了一下。
“这是我的小女儿。”父亲对他说,也只是对他说,很明显父亲当时并没有打算将塞西尔介绍给你。他的头转向你,你注意到了他红肿的脸颊,湿漉漉的头发,他的绿眼睛里布满血丝,并且闪着你看不懂的危险的光,你退后两步,本能觉得他看上去有些可怕,然而他却对着你笑出了声,他没法好好说话,笑得癫狂:“女儿……和我差不多大……”
“比你小五岁。”父亲皱着眉纠正他,这让塞西尔的笑容僵在脸上。他的面色变得惨白,他张了张口,你摸不准他是想要尖叫还是咒骂,你退到楼梯口,随时准备着跑回自己的房间。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说,他发狠的撕扯包在手上的绷带,血渗出来,滴到地上染红了地毯:“我说过,不要……”你没听懂他在说什么,但是你的父亲因为他自残的举动开始生气:“你疯了。”他稍稍抬高了音调,示意保镖将他抱上楼,无视他的挣扎和拒绝。你猜测塞西尔大概会倒霉,因为父亲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做出出格的举动,任何人都不行。
果然,在客房的门合上之前,你听到塞西尔在尖叫,在哭。
后来,塞西尔在别墅里住了下来,家庭医生说他患上了应激性精神障碍,需要静养,父亲替他请了时薪昂贵的护工。而你偶尔会在寄宿学校的假期来这里暂住,没其他的原因,只不过因为这里最近。父亲不在的时候,别墅里只有你们两个人,最初那段时间,你并不知道应该如何跟他相处,你们年龄相近,可你没法像对待学长那样对待他,因为你在别墅里撞见过他一丝不挂的跪在地上给你父亲口交,也听见过半夜从你父亲的房间里传出他几乎快要断气的呻吟。
你从管家那里得知,塞西尔原本的工作是演奏小提琴,他去面试父亲投资的乐团时被父亲看中,之后便毫无意外的通过面试成为替补,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升为常驻,看上去他的一切都很顺利,他将自己卖给了父亲,获得的晋升,财富和保障。然而他生活中的一切在他惹怒父亲后开始发生扭曲,先是在乐团被排挤,后来则是被沦为替补的竞争对手袭击,被划伤了手。他在被父亲抱回来之前染上了许多毛病,滥交,酗酒……佣人们劝你离他远一点,然而你们待着的地方重合度总是异常高,你们总在不经意时撞见。比如书房,比如琴房,比如庭院。
“所以,你为什么惹父亲生气?”一次在书房,你没忍住问出了口,唯独这个问题你没法从管家那里得到答案。那个时候你只才十四岁,站在孩子与青少年的分界线上,按捺不住好奇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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